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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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林間樹影重重綽綽，雨落下來打在葉上，嘈嘈沙沙。
姜顏在那被人圍著困著，眼裏發楞。
她見過牧江低聲啞咳，也見過他虛弱困倦，唯獨沒見過這頂著“將軍”名號的人拿刀槍。
即便牧江曾經替她解圍時露出過幾分強勢，在她眼裏這也不過是性子強硬不好欺。
她甚至以為這一趟去邊疆他真是看個景走個過場。
就在她怔怔出神的時候牧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邊，他取過一截從衣上劃下的寬布條綁在姜顏眼睛上，道：
“閉好，叫你睜開了再睜。”
邊上的那些個家夥一開始被牧江身上透出的那股子狠戾給壓得噤了聲，一時不敢輕舉妄動，他們彼此望彼此，片刻後才從剛剛的恍惚裏回過神。
看著再厲害又能怎麽樣，不過一人，寡不敵眾，凡胎肉體，也不是什麽三頭六臂，有什麽好怕的。
“帶把破劍就有多了不得？”刀疤冷冷一笑。“也就看著嚇人，能有什麽本事？”
牧江收起對姜顏的溫柔動作，緊握利刃冷若冰霜。
他淡淡道:
“是沒什麽本事，不過取幾條無足輕重的爛命。”
牧江低聲念完這句後便往惡徒們淡然走去，懶得多說一句廢話，手起刀落，招招致命，利落而狠絕，刀光劍影裏一片血光。
那群爛命甚至都沒來得及招架，就被牧江一刀一劍個斬了斷。
姜顏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麽事，眼前黑漆漆一片，全給布蓋了住，只能聽著刀劍相交的聲音，人倒地的聲音，痛呼尖叫的聲音，茫然且不知所措。
類似景光不久之前似乎也有過那麽一回，她想，這年頭的人約摸都不想自己殺人的兇樣給人看見。
姜家小弟還呆楞在原來那地方，沒人替他遮眼睛，他索性把所有場景都看了盡。血腥殘忍是有，震驚感慨更甚。
若不是親眼見了，他是死都不會信的。
他以為的廢物，不僅接了他一把，救了自家姐姐，還以一敵多戰惡徒替他們出氣。
他覺著自己錯了。
長得出挑還能打……多好一姐夫。
那頭的打鬥沒繼續太久，上一世也好，這一世也罷，論殺人，牧江沒失過手更沒輸過，幾分鐘後，他便以寡敵眾把那些不知好歹的家夥都給戰倒了。
地上躺了一片，不是半殘就是快死，哀嚎遍野。
姜顏打一開始就被牧江蒙著眼拉到了遠些的地方，其實她若是想摘掉那眼睛前的布，擡手便好，沒人攔得住，可是她聽著那些動靜，不知怎麽就不大敢看。
等耳邊嘈雜一並落下去後，姜顏才猶猶豫豫摘那布，手剛碰著邊，細腕就被捏了住。
那大掌溫溫熱熱，力道不重不輕，把她往更溫熱的地方拽了拽。
“這會兒倒是很聽話。”
略顯沙啞的聲音自頭頂落下，姜顏因為被拽重心不穩，身子往側邊一傾倒，靠上了他胸膛。
她的眼睛還未窺見幾分光，鼻尖先一步撞上了血腥和草藥味道。
“畢竟我吃軟怕硬，剛知道原來你還有這麽暴戾恣睢的一面，我怕不聽話要被你揍。”
“我看上去像是會對你動手的人？”
姜顏扯掉那根布帶子，瞇著眼睛適應夜裏不算亮的月光，指了指對方攬在自己腰間的手，義正言辭，話語定定：
“你看，動手了，人贓並獲。”
“……嘴皮子真夠貧，那我就順了你意思。”
牧江啞笑一聲，在她腰上又掐了一把，這一下姜顏沒提前料到，猝不及防嬌盈盈地叫了一聲，叫得牧江喉口一滾，那些引以為傲的自制都岌岌可危。
雨勢還沒小下去，牧江先前走進林子裏找他們姐弟，一樣淋了好些時候的雨，現下兩人渾身上下都濕濕嗒嗒能擰出水來。
夜裏微涼，濕冷的布料下的身子時不時貼碰在一起，擦出一片微妙的滾燙。
“走吧，再待下去，怕是又要染風寒。”
牧江這麽說著，遲疑半秒，還是伸手搭住了她肩膀，那眉宇之間的川字皺了又散，一起一伏，壓得不動聲色。
“你還是多在意你自己吧。”姜顏瞥了他一眼道，“我身體可比你好得多，再淋上一會兒都沒事。”
走在她身邊的牧江沒接這話，只是把自己外面那件褪下往上一翻一撐，做了個臨時的傘。
“夫人比我矜貴。”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靠在一起，頭上一把用氅子撐起的“傘”，就好似日後的年年月月裏，牧江也是這樣，在她的腦袋頂上撐著一片天地。
牧江方向感顯然比姜家兩姐弟好，即便周圍的的樹看上去並無幾差異，他依舊能精準地往原路折回去。
夫妻二人走在前面，看起來你儂我儂，身後跟著的姜肖堯雙手環胸，思緒萬千。
早知道自己就該在丞相府離待著，有事沒事跑出來幹什麽，做什麽不好，非得來這看他們恩愛……
可再轉念一想，外面似乎要比家裏有有意思得多。
先前他還想著要把二姐跟那少將軍給拆散，現在這念頭算是徹底消了。
就剛剛那場面，那狠勁，護一個二姐綽綽有餘。
姜顏是走了一段路才想起來自己最開始是為找姜肖堯才進林子，這會兒卻是把那位同她慪氣的小弟拋到了腦後。
她站定在那，回過頭找了找，果不其然姜肖堯跟在尾巴後頭，表情十分覆雜，有惋惜有欣慰，還攙著幾分難以說清的敬畏。
“姜肖堯，你以後能不能老實點，賭氣賭完了吧，明早找個人把你領回姜府。”
“姐你放心，這種事兒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姜肖堯說完這句瞟了眼牧江，姜府家裏的男人除掉他還有兩個，一個溫和儒雅，一個愛玩愛鬧，都找不到牧江身上的那種烈性，他想了想道：
“不過我能不回去嗎？”
這句話的語氣跟先前比起來可謂是軟和不少，姜顏不太清楚他在想什麽，楞了楞。
“什麽叫不回去，你不回家裏要去哪？”
“我跟著你們啊。”
小弟說完悄摸摸瞥了眼牧江，那人面上一如既往蒼蒼無血色，在那靜靜站著看他們說話，一臉病容，底下是被蓋住的殺心和戾氣。
姜肖堯腦子一想開，嘴巴就不重了，開口道：
“我就想跟著姐夫去邊疆看看，開開眼界。”
“……你叫他什麽？”
“姐夫。”
某些時候姜肖堯跟姜顏身上是有那麽些共性的，比方說臉這種東西，可有可無。
姜顏還是沒想明白，這是腦子被雨給淋出毛病了？
她聽完那兩個字怔怔側眼看向牧江，後者面上看不出幾分情緒，眼裏倒是摻了些笑。
年紀小的就是比較好搞定。
“你跟著吧。”
牧江啞聲回了一句，又攬上姜顏繼續走了。
姜肖堯在那點點頭：
“既然姐夫答應了，我就當姐你也答應了。”
姜顏：“……”
三人回到馬車休息那兒的時候夜色已深，天上孤月疏星。
姜顏在被那群大漢拉來扯去時傷到了腳踝，剛開始倒也沒什麽感覺，走了些路後才覺出痛。
牧江本想抱她回來，可那小嬌媚不樂意，他只好換了個法子，把她一路背了回來。
馬車邊上的下人們還在等，個個面上焦急，有幾個困得緊了，還強撐著睡意巴巴探著頭。
前面不遠就有個歇腳的客棧，正好能叫他們去那休息休息，睡一覺，明日再繼續趕路。
姜顏本想叫姜肖堯跟她一起擠擠，可牧江的表情看著實在不怎麽和善。
姜肖堯雖年紀不大，眼力勁還是有的，擺擺手走了，退得比誰都快。
“你們坐一塊兒就好，我找四葉七桃他們玩去。”
馬車裏姜顏望著顛顛走了的老幺，半晌後又收回視線落到了牧江身上。
“你說他怎麽忽然就能想通了。”
“大概是姐夫太有魅力。”
牧江這一句回得很是自然，他掌心撐著額頭，臂肘抵著別處。
姜顏：“臉呢？”
他伸手撈住姜顏後腦軟毛，向自己方向輕輕帶了帶，隨即伸手捏牢她下巴一擡，笑道。
“在這，看見了嗎？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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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間樹影重重綽綽，雨落下來打在葉上，嘈嘈沙沙。
姜顏在那被人圍著困著，眼裏發楞。
她見過牧江低聲啞咳，也見過他虛弱困倦，唯獨沒見過這頂著“將軍”名號的人拿刀槍。
即便牧江曾經替她解圍時露出過幾分強勢，在她眼裏這也不過是性子強硬不好欺。
她甚至以為這一趟去邊疆他真是看個景走個過場。
就在她怔怔出神的時候牧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邊，他取過一截從衣上劃下的寬布條綁在姜顏眼睛上，道：
“閉好，叫你睜開了再睜。”
邊上的那些個家夥一開始被牧江身上透出的那股子狠戾給壓得噤了聲，一時不敢輕舉妄動，他們彼此望彼此，片刻後才從剛剛的恍惚裏回過神。
看著再厲害又能怎麽樣，不過一人，寡不敵眾，凡胎肉體，也不是什麽三頭六臂，有什麽好怕的。
“帶把破劍就有多了不得？”刀疤冷冷一笑。“也就看著嚇人，能有什麽本事？”
牧江收起對姜顏的溫柔動作，緊握利刃冷若冰霜。
他淡淡道:
“是沒什麽本事，不過取幾條無足輕重的爛命。”
牧江低聲念完這句後便往惡徒們淡然走去，懶得多說一句廢話，手起刀落，招招致命，利落而狠絕，刀光劍影裏一片血光。
那群爛命甚至都沒來得及招架，就被牧江一刀一劍個斬了斷。
姜顏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麽事，眼前黑漆漆一片，全給布蓋了住，只能聽著刀劍相交的聲音，人倒地的聲音，痛呼尖叫的聲音，茫然且不知所措。
類似景光不久之前似乎也有過那麽一回，她想，這年頭的人約摸都不想自己殺人的兇樣給人看見。
姜家小弟還呆楞在原來那地方，沒人替他遮眼睛，他索性把所有場景都看了盡。血腥殘忍是有，震驚感慨更甚。
若不是親眼見了，他是死都不會信的。
他以為的廢物，不僅接了他一把，救了自家姐姐，還以一敵多戰惡徒替他們出氣。
他覺著自己錯了。
長得出挑還能打……多好一姐夫。
那頭的打鬥沒繼續太久，上一世也好，這一世也罷，論殺人，牧江沒失過手更沒輸過，幾分鐘後，他便以寡敵眾把那些不知好歹的家夥都給戰倒了。
地上躺了一片，不是半殘就是快死，哀嚎遍野。
姜顏打一開始就被牧江蒙著眼拉到了遠些的地方，其實她若是想摘掉那眼睛前的布，擡手便好，沒人攔得住，可是她聽著那些動靜，不知怎麽就不大敢看。
等耳邊嘈雜一並落下去後，姜顏才猶猶豫豫摘那布，手剛碰著邊，細腕就被捏了住。
那大掌溫溫熱熱，力道不重不輕，把她往更溫熱的地方拽了拽。
“這會兒倒是很聽話。”
略顯沙啞的聲音自頭頂落下，姜顏因為被拽重心不穩，身子往側邊一傾倒，靠上了他胸膛。
她的眼睛還未窺見幾分光，鼻尖先一步撞上了血腥和草藥味道。
“畢竟我吃軟怕硬，剛知道原來你還有這麽暴戾恣睢的一面，我怕不聽話要被你揍。”
“我看上去像是會對你動手的人？”
姜顏扯掉那根布帶子，瞇著眼睛適應夜裏不算亮的月光，指了指對方攬在自己腰間的手，義正言辭，話語定定：
“你看，動手了，人贓並獲。”
“……嘴皮子真夠貧，那我就順了你意思。”
牧江啞笑一聲，在她腰上又掐了一把，這一下姜顏沒提前料到，猝不及防嬌盈盈地叫了一聲，叫得牧江喉口一滾，那些引以為傲的自制都岌岌可危。
雨勢還沒小下去，牧江先前走進林子裏找他們姐弟，一樣淋了好些時候的雨，現下兩人渾身上下都濕濕嗒嗒能擰出水來。
夜裏微涼，濕冷的布料下的身子時不時貼碰在一起，擦出一片微妙的滾燙。
“走吧，再待下去，怕是又要染風寒。”
牧江這麽說著，遲疑半秒，還是伸手搭住了她肩膀，那眉宇之間的川字皺了又散，一起一伏，壓得不動聲色。
“你還是多在意你自己吧。”姜顏瞥了他一眼道，“我身體可比你好得多，再淋上一會兒都沒事。”
走在她身邊的牧江沒接這話，只是把自己外面那件褪下往上一翻一撐，做了個臨時的傘。
“夫人比我矜貴。”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靠在一起，頭上一把用氅子撐起的“傘”，就好似日後的年年月月裏，牧江也是這樣，在她的腦袋頂上撐著一片天地。
牧江方向感顯然比姜家兩姐弟好，即便周圍的的樹看上去並無幾差異，他依舊能精準地往原路折回去。
夫妻二人走在前面，看起來你儂我儂，身後跟著的姜肖堯雙手環胸，思緒萬千。
早知道自己就該在丞相府離待著，有事沒事跑出來幹什麽，做什麽不好，非得來這看他們恩愛……
可再轉念一想，外面似乎要比家裏有有意思得多。
先前他還想著要把二姐跟那少將軍給拆散，現在這念頭算是徹底消了。
就剛剛那場面，那狠勁，護一個二姐綽綽有餘。
姜顏是走了一段路才想起來自己最開始是為找姜肖堯才進林子，這會兒卻是把那位同她慪氣的小弟拋到了腦後。
她站定在那，回過頭找了找，果不其然姜肖堯跟在尾巴後頭，表情十分覆雜，有惋惜有欣慰，還攙著幾分難以說清的敬畏。
“姜肖堯，你以後能不能老實點，賭氣賭完了吧，明早找個人把你領回姜府。”
“姐你放心，這種事兒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姜肖堯說完這句瞟了眼牧江，姜府家裏的男人除掉他還有兩個，一個溫和儒雅，一個愛玩愛鬧，都找不到牧江身上的那種烈性，他想了想道：
“不過我能不回去嗎？”
這句話的語氣跟先前比起來可謂是軟和不少，姜顏不太清楚他在想什麽，楞了楞。
“什麽叫不回去，你不回家裏要去哪？”
“我跟著你們啊。”
小弟說完悄摸摸瞥了眼牧江，那人面上一如既往蒼蒼無血色，在那靜靜站著看他們說話，一臉病容，底下是被蓋住的殺心和戾氣。
姜肖堯腦子一想開，嘴巴就不重了，開口道：
“我就想跟著姐夫去邊疆看看，開開眼界。”
“……你叫他什麽？”
“姐夫。”
某些時候姜肖堯跟姜顏身上是有那麽些共性的，比方說臉這種東西，可有可無。
姜顏還是沒想明白，這是腦子被雨給淋出毛病了？
她聽完那兩個字怔怔側眼看向牧江，後者面上看不出幾分情緒，眼裏倒是摻了些笑。
年紀小的就是比較好搞定。
“你跟著吧。”
牧江啞聲回了一句，又攬上姜顏繼續走了。
姜肖堯在那點點頭：
“既然姐夫答應了，我就當姐你也答應了。”
姜顏：“……”
三人回到馬車休息那兒的時候夜色已深，天上孤月疏星。
姜顏在被那群大漢拉來扯去時傷到了腳踝，剛開始倒也沒什麽感覺，走了些路後才覺出痛。
牧江本想抱她回來，可那小嬌媚不樂意，他只好換了個法子，把她一路背了回來。
馬車邊上的下人們還在等，個個面上焦急，有幾個困得緊了，還強撐著睡意巴巴探著頭。
前面不遠就有個歇腳的客棧，正好能叫他們去那休息休息，睡一覺，明日再繼續趕路。
姜顏本想叫姜肖堯跟她一起擠擠，可牧江的表情看著實在不怎麽和善。
姜肖堯雖年紀不大，眼力勁還是有的，擺擺手走了，退得比誰都快。
“你們坐一塊兒就好，我找四葉七桃他們玩去。”
馬車裏姜顏望著顛顛走了的老幺，半晌後又收回視線落到了牧江身上。
“你說他怎麽忽然就能想通了。”
“大概是姐夫太有魅力。”
牧江這一句回得很是自然，他掌心撐著額頭，臂肘抵著別處。
姜顏：“臉呢？”
他伸手撈住姜顏後腦軟毛，向自己方向輕輕帶了帶，隨即伸手捏牢她下巴一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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